- 对照翻译:
有西都宾问于东都主人曰:“
有一位长安的客人,向洛阳主人发问:“
盖闻皇汉之初经营也,尝有意乎都河洛矣。
听说汉初营建首都,曾有意选择河洛之滨。
缀而弗康,实用西迁,作我上都。
后来认为此地,定都并不安宁,因此决定西迁,以长安作为汉京。
主人闻其故而睹其制乎?”
主人是否了解迁都的故事,是否见过长安的体制?”
主人曰:“
主人道:“
未也。
没有啊。
愿宾摅怀旧之蓄念,发思古之幽情,博我以皇道,弘我以汉京。”
希望客人吐露怀旧的素心,抒发思古之幽情,阐发高祖定都的道理以扩充我的知识,叙述长安的情况以增长我的见闻。”
宾曰:“
客人道:“
唯唯。
是的,是的。”
汉之西都,在于雍州,实曰长安。
“汉朝西都,位于雍州,名叫长安。
左据函谷、二崤之阻,表以太华、终南之山。
左据雄伟险峻的函谷和崤山,以及成为一方标志的太华与终南;
右界褒斜、陇首之险,带以洪河、泾、渭之川。
右与褒谷、斜谷、龙首山相毗连,绕着黄河、泾水、渭水等河川。
众流之隈,汧涌其西。
众河曲折蜿蜒,汧水涌流西面。
华实之毛,则九州之上腴焉。
这儿的植物花果繁茂,有九州最膏腴的良田;
防御之阻,则天地之隩区焉。
这儿的防御固若金汤,是最宜于定居的地点。
是故横被六合,三成帝畿,周以龙兴,秦以虎视。
由于此地广连各方,定都于此有三朝帝王,周朝凭此而如龙飞腾,秦朝凭此而虎视东方;
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,仰悟东井之精,俯协《河图》之灵。
及至大汉受命将都长安的时分,仰视上天有五星相聚于东井,悟到那是汉主入秦的吉征,俯察大地有灵图出现于河滨。
奉春建策,留侯演成。
知道那是汉受天命的福应,娄敬提出建都长安的良策,张良阐释其议正确的原因。
天人合应,以发皇明,乃眷西顾,实惟作京。
天命与人意相应合,启发了皇帝的圣明,于是眷顾关西,把长安定作京城。
于是睎秦岭,睋北阜,挟酆灞,据龙首。
眺望终南,遥视北山,挟带沣灞二水,依傍龙首之山。
图皇基于亿载,度宏规而大起。
希图帝王基业能够绵延亿载,拟定宏伟蓝图而大举兴建。
肇自高而终平,世增饰以崇丽。
始于高祖终于平帝,历代增修日益壮丽;
历十二之延祚,故穷泰而极侈。
经过十二位帝王不断努力,因而繁华已极奢侈无比。
建金城而万雉,呀周池而成渊。
建筑金城雉堞上万,疏浚城池注水成渊。
披三条之广路,立十二之通门。
三达的道路既平且宽,十二座通门无比庄严。
内则街衢洞达,闾阎且千,九市开场,货别隧分。
城内街衢通达,里弄近千,九个市场一齐开业,不同的货店列于不同的路边。
人不得顾,车不得旋,阗城溢郭,旁流百廛。
拥挤的人潮难以回顾,密集的车流不能回旋,行人充满市区、溢出城郭、流入成百上千的商店。
红尘四合,烟云相连。
滚滚的红尘四处弥漫,卷卷的烟霭连接云天。
于是既庶且富,娱乐无疆。
人口众多、社会富裕超过已往任何时光,百姓的欢乐程度实在是不可限量。
都人士女,殊异乎五方。
京城的男男女女,不同于其它地方。
游士拟于公侯,列肆侈于姬姜。
游士衣著可比富贵公侯,商女服饰胜过贵族姑娘。
乡曲豪举,游侠之雄,节慕原、尝,名亚春、陵。
乡里的豪强英俊,游侠首领,气节接近于平原君和孟尝君,名望仅次于春申君和信陵君。
连交合众,骋骛乎其中。
他们广泛交游,联合徒众,经常在京城往来驰骋。
若乃观其四郊,浮游近县,则南望杜、霸,北眺五陵。
如果观察长安四郊,漫游附近县城,则南望杜霸,北眺五陵;
名都对郭,邑居相承。
名都城郭相对,甲第楼阁相邻。
英俊之域,绂冕所兴。
那是英雄俊杰所居之区域,达官显贵所建之城镇;
冠盖如云,七相五公。
高冠华盖,往来如云,原来朝廷遴选国家的七相五公。
与乎州郡之豪杰,五都之货殖,三选七迁,充奉陵邑。
州郡的豪杰英俊、五都的富裕商人,将此三等家庭迁于汉家七陵,担当供奉皇陵的重任。
盖以强干弱枝,隆上都而观万国也。
大概是以此加强中央,削弱地方,壮大京都,把国家威力显示于万邦。
封畿之内,厥土千里,逴跞诸夏,兼其所有。
首都直辖地区,约有千里方圆,超过华夏各诸侯国,兼具他们共有的物产。
其阳则崇山隐天,幽林穹谷,陆海珍藏,蓝田美玉。
其南则密林深谷,崇山遮天,陆海珍藏,难以计算,美好玉石,产于蓝田。
商、洛缘其隈,鄠、杜滨其足,源泉灌注,陂池交属。
在丹、洛两河的水湾有商县和洛县,在渭、漆两河的下游有鄠县和杜县,清泉汩汩奔流,池塘纵横相连。
竹林果园,芳草甘木,郊野之富,号为近蜀。
竹林果园,芳草佳树,郊野之富,接近西蜀。
其阴则冠以九嵕,陪以甘泉,乃有灵宫起乎其中。
北边有九嵕、甘泉两座名山,并有灵宫耸立在甘泉山巅。
秦汉之所极观,渊云之所颂叹,于是乎存焉。
在秦汉两代最为壮观,王褒和扬雄都曾经作赋颂赞,到如今还保存于宫殿中间。
下有郑、白之沃,衣食之源。
下有郑渠、白渠所灌溉的沃田,那是广大百姓衣食的源泉。
提封五万,疆埸绮分,沟塍刻镂,原隰龙鳞,决渠降雨,荷插成云。
共有肥田沃土五万顷,田界纵横似丝织品上花纹一样纷繁,沟塍缭绕则如刻镂在大地上的图案,平原和低地的田畴块块相连,又好像巨龙身上的密密鳞片,开渠灌溉田土如降喜雨,举锸治水人群如涌祥云。
五谷垂颖,桑麻铺棻。
五谷结籽垂下穗颖,桑林麻田繁荣茂盛。
东郊则有通沟大漕,溃渭洞河,泛舟山东,控引淮湖,与海通波。
东郊有人工漕渠,通向渭水、黄河,泛舟可达崤山以东,还可控引淮水、湖泊,更与东海展转相接,连通巨浪洪波。
西郊则有上囿禁苑,林麓薮泽,陂池连乎蜀汉,缭以周墙,四百余里。
西郊则是上林禁苑,山林沼泽连绵不断,倾斜逶迤连于蜀、汉,缭绕围墙四百多里。
离宫别馆,三十六所。
中有三十六所离宫别馆。
神池灵沼,往往而在。
珍奇的麒麟来自九真。
其中乃有九真之麟,大宛之马,黄支之犀,条支之鸟。
名贵的骏马进于大宛,黄支国送来了犀牛,条支国把大鸟贡献。
逾昆仑,越巨海,殊方异类,至于三万里。
有的跨越昆仑高峰,有的横渡大海狂澜,还有一些远方异物,竟跋涉了几万里远。
其宫室也,体象乎天地,经纬乎阴阳。
西都的宫室殿堂,体制取象于天地,结构取法于阴阳。
据坤灵之正位,仿太紫之圆方。
据于区域之正位,仿紫微星座而为圆、太微星座而为方。
树中天之华阙,丰冠山之朱堂。
华美的双阙矗立于半天之上,红色的未央宫殿屹立在龙首山岗。
因瑰材而究奇,抗应龙之虹梁。
用瑰异的材料构建奇巧的式样,横架着形如飞龙、曲如长虹的殿梁。
列棼橑以布翼,荷栋桴而高骧。
椽桷排列整齐、飞檐如鸟翼舒张,荷重的栋桴如骏马般气势高昂。
雕玉瑱以居楹,裁金壁以饰珰。
雕美玉为础石而承接殿柱,裁黄金为璧形而装饰瓦当。
发五色之渥彩,光焰朗以景彰。
殿堂焕发润泽的五彩灿烂辉煌,那彩色的光焰像日光一般明亮。
于是左墄右平,重轩三阶。
左边是人登的台阶,右边是车行的平阶,栏杆重重,台阶层层。
闺房周通,门闼洞开。
闺房周通,门闼洞开。
列钟虡于中庭,立金人于端闱。
竖钟架在庭院中,立金人在正门外。
仍增崖而衡阈,临峻路而启扉。
就层崖修成门槛,对大路把正门敞开。
徇以离宫别寝,承以崇台闲馆,焕若列宿,紫宫是环。
围绕着的离宫别殿,连接着的崇台宏馆,它们像群星一样璀璨,把未央宫环绕在中间。
清凉、宣温、神仙、长年、金华、玉堂、白虎、麒麟,区宇若兹,不可殚论。
清凉、宣温、神仙、长年、金华、玉堂、白虎、麒麟,都是富丽豪华的宫殿,区域内像这种壮丽屋宇,不可能将它们全部说完。
增盘崔嵬,登降炤烂,殊形诡制,每各异观。
有的重叠盘曲,崔嵬屹立,有的高低上下,光辉富丽,有的形态特殊,构造奇异,各自显现不同的外观。
乘茵步辇,惟所息宴。
让帝后乘舆坐辇,四处游历,所到之处,皆可安息。
后宫则有掖庭、椒房,后妃之室。
后宫则有掖庭、椒房,是后妃居住的地方。
合欢、增城、安处、常宁、茝若、椒风、披香、发越、兰林、蕙草、鸳鸾、飞翔之列,昭阳特盛,隆乎孝成。
合欢、增成、安处、常宁、茞若、椒风、披香、发越、兰林、蕙草,以及鸳鸾与飞翔,这些殿阁都住着妃嫔媵嫱,昭阳宫特别华丽,它增修于成帝时期。
屋不呈材,墙不露形。
屋宇不露栋梁,四壁不现原墙。
裛以藻绣,络以纶连。
锦绣缭绕其外,彩饰网络于上。
随侯明月,错落其间。
随侯宝珠如像明月,错落其间煜煜发光。
金釭衔璧,是为列钱。
壁带上的金钮衔着璧玉,好似金钱排列成行。
翡翠火齐,流耀含英。
翡翠玉和玫瑰珠含辉流光。
悬黎垂棘,夜光在焉。
悬黎、垂棘和夜光之璧也在此闪亮。
于是玄墀扣砌,玉阶彤庭,碝磩彩致,琳珉青荧,珊瑚碧树,周阿而生。
以髹漆涂的殿堂地面,以金玉嵌的宫殿门槛,以白玉砌的阶沿,以红石铺的庭院,杂以碝磩等彩石纹理致密,琳珉等美玉青翠晶莹,还有名贵的珊瑚枝和碧玉般的石雕树,栩栩如生地植于中庭四周转角处。
红罗飒纚,绮组缤纷。
身著红罗衣裙的宫庭美人,长袖飘拂,绮带缤纷。
精曜华烛,俯仰如神。
精光闪耀,容华映人,俯仰举止,飘逸如神。
后宫之号,十有四位。
后宫爵号,十有四级。
窈窕繁华,更盛迭贵。
各级女官,姣好华丽,一个更比一个高贵。
处乎斯列者,盖以百数。
有爵号的数以百计。
左右庭中,朝堂百寮之位,萧曹魏邴,谋谟乎其上。
左右庭中,是百官执事之处,萧何、曹参、魏相、邴吉等人,在那里出善策画良谋。
佐命则垂统,辅翼则成化。
他们辅佐君王能够长传国统,他们协助施政能使教化成功。
流大汉之恺悌,荡亡秦之毒螫。
传布大汉的仁惠,涤荡亡秦之余毒。
故令斯人扬乐和之声,作画一之歌。
因此臣僚作和谐之乐,百姓唱《画一之歌》。
功德著乎祖宗,膏泽洽乎黎庶。
其功德可以昭告于祖宗先人,其仁惠能够遍施于黎民百姓。
又有天禄、石渠,典籍之府。
又有两座楼阁名天禄、石渠,珍藏着无数典籍秘书。
命夫谆诲故老,名儒师傅,讲论乎《六艺》,稽合乎同异。
并令元老旧臣及名儒师傅,讲解儒家的六艺,考核经传的同异。
又有承明、金马、著作之庭。
又有承明庐和金马门,是词臣著作之庭。
大雅宏达,于兹为群。
才德高尚之士,学问渊博之人,在这里结队成群。
元元本本,殚见洽闻。
他们对学术能够穷源溯本,他们的知识博见广闻;
启发篇章,校理秘文。
能够透辟地阐发典籍,能够精确地校理秘文。
周以钩陈之位,卫以严更之署,总礼官之甲科,群百郡之廉孝。
后宫是帝王常居之处,周围有值夜护卫的官署,礼官总管考核全国的甲科举子,选拔州郡的廉孝之士。
虎贲赘衣,阉尹阍寺。
还有“虎贲”“赘衣”“阉尹”“阍寺”。
陛戟百重,各有典司。
以及“陛戟”的武士,每人都各有专职。
周庐千列,徼道绮错。
值勤的庐舍多达千座,巡行的道路纵横交错。
辇路经营,修除飞阁。
宽阔的辇路循环往复,修长的楼阶上登阁道(天桥)。
自未央而连桂宫,北弥明光而亘长乐。
未央宫有阁道连接桂宫,经过长乐宫北抵明光宫;
凌隥道而超西墉,掍建章而连外属。
西越城墙还通建章宫。
设璧门之凤阙,上觚稜而栖金爵。
并与其附属建筑璧门、凤阙相勾通,凤阙的檐角上还铸有金光闪烁的铜凤。
内则别风之嶕峣,眇丽巧而耸擢,张千门而立万户,顺阴阳以开阖。
别风阙矗立在建章宫旁边,那精美巧妙的结构上凌云烟,建章宫的门户成千上万,随着晦明寒暖而时开时关。
尔乃正殿崔嵬,层构厥高,临乎未央。
它的正殿崔嵬宏壮,层层楼台崇高昂扬,凌驾在未央宫殿之上。
经骀汤而出馺娑,洞枍诣以与天梁。
它附近有四座大殿,经“骀荡”可到“馺娑”,过“枍诣”就抵“天梁”。
上反宇以盖戴,激日景而纳光。
屋檐盖着那金饰的瓦趟晶莹闪光,它与日光交相辉映使殿内充满光亮。
神明郁其特起,遂偃蹇而上跻。
神明台巍然崛起,崇高的楼顶升入天际。
轶云雨于太半,虹霓回带于棼楣。
超越了半空中的云雨,它的栋梁上萦绕着虹霓。
虽轻迅与僄狡,犹愕眙而不能阶。
即使是轻捷勇敢的健儿,也会惊愕呆视而不敢上去。
攀井干而未半,目眴转而意迷,舍棂槛而却倚,若颠坠而复稽,魂怳怳以失度,巡回途而下低,既惩惧于登望,降周流以彷徨。
登井幹楼还未及一半,就眼目昏眩心意迷乱,忙离开栏杆靠身向后,像下坠一半又中途得救,心神恍惚失去常度,循着回路下到低处,既害怕登楼去眺望,就下去周游而徜徉。
步甬道以萦纡,又杳窱而不见阳。
散步于纡回的甬道,那儿幽静深暗不见太阳。
排飞闼而上出,若游目于天表,似无依而洋洋。
推开高楼之门而向上眺望,若放眼于云天之外、失去依托而空虚渺茫。
前唐中而后太液,览沧海之汤汤。
俯瞰前面的唐中池和后面的太液池,清波像沧海一样浩浩荡荡。
扬波涛于碣石,激神岳之嶈嶈。
碣石的悬崖白浪翻卷,神山的脚下涛声轰响。
滥瀛洲与方壶,蓬莱起乎中央。
湖水浸漫瀛洲与方丈,蓬莱位于两山的中央。
于是灵草冬荣,神木丛生。
灵草经冬犹荣,神树遍山丛生。
岩峻崷崪,金石峥嵘。
巉岩与险峰高峻,藏金的石山峥嵘。
抗仙掌以承露,擢双立之金茎,轶埃壒之混浊,鲜颢气之清英。
一双铜柱高入云层,上有高举仙掌承接甘露的铜人,甘露高过人间的埃尘,它是洁白清鲜空气的精英。
骋文成之丕诞,驰五利之所刑。
少翁的谎言得到信任,栾大的方术能够实行。
庶松乔之群类,时游从乎斯庭。
大概只有赤松子、王子乔一类仙人,能够时常从游于此庭。
实列仙之攸馆,非吾人之所宁。
这儿实际是群仙所居之馆阁,决非我们所能够侧身。
尔乃盛娱游之壮观,奋泰武乎上囿。
为了展示游乐之壮观,炫耀武力于上林。
因兹以威戎夸狄,耀威灵而讲武事。
借以示威于戎狄,既显神威又练兵。
命荆州使起鸟、诏梁野而驱兽。
命荆州百姓逐起禽鸟,令梁野农民驱逐野兽。
毛群内阗,飞羽上覆,接翼侧足,集禁林而屯聚。
群兽充满林苑,飞禽翳盖云天,鸟翼相接,兽足相连,集于禁林中,聚于草莽间。
水衡虞人,修其营表。
水衡、虞人,除草立标。
种别群分,部曲有署。
军种队列,按标布署。
罘网连纮,笼山络野。
各个部曲,各有任务,网罗连接,布满山野。
列卒周匝,星罗云布。
士卒排列成行,遍布四周山岗,队伍罗列很稠密,像星罗棋布一样。
于是乘銮舆,备法驾,帅群臣,披飞廉,入苑门。
于是天子乘坐专车,率领百官,驰出飞廉门,进入上林苑。
遂绕酆鄗,历上兰。
绕过酆县、镐县,经历上兰之观。
六师发逐,百兽骇殚,震震爚爚,雷奔电激,草木涂地,山渊反覆。
六军发起追击,百兽惊骇乱窜,战车奔驰如雷声轰响,骏马穿过似闪电掠光,草木倒扑,山渊翻覆。
蹂躏其十二三,乃拗怒而少息。
十分之二三的禽兽或被捕获,或被击毙,进攻的广大士卒才控制盛怒,稍事休息。
尔乃期门佽飞,列刃钻鍭,要趹追踪。
于是期门、佽飞一类勇士,又开始大展雄风,一齐举起兵刃,共同拉开雕弓。
鸟惊触丝,兽骇值锋。
对狂奔之猛兽阻击,向逃匿之狡兽追踪,鸟惊飞而自投罗网,兽骇极而误触刀锋。
机不虚掎,弦不再控。
机弩从未白发,弓弦决不虚控。
矢不单杀,中必叠双。
羽箭也不单杀,一发必定双中。
飑飑纷纷,矰缴相缠。
空中飞着纷纷弋箭,箭尾的丝绳互相绞缠。
风毛雨血,洒野蔽天。
羽毛随风飘飞,鲜血洒如雨点,血雨落遍绿野,鸟毛遮蔽蓝天。
平原赤,勇士厉。
兽血已染红平原,勇士却愈加勇敢。
猿狖失木,豺狼慑窜。
猿猴躲进深林,豺狼四处逃窜。
尔乃移师趋险,并蹈潜秽。
挥师直奔险地,进入幽林深棘。
穷虎奔突,狂兕触蹶。
困虎慌奔乱突,狂兕怒祗猛踢。
许少施巧,秦成力折。
许少般的快手施展巧技,秦成般的勇士运用神力。
掎僄狡,扼猛噬。
将狡兽拖住,把猛兽生擒。
脱角挫脰,徒搏独杀。
扳掉角,拧断颈,徒手搏击,使巨兽毙命。
挟师豹,拖熊螭。
挟着狮豹,拖着熊螭。
曳犀犛,顿象罴。
拽着犀牦,捉住象罴。
超洞壑,越峻崖。
跨过深壑,越过峻岭;
蹶崭岩,巨石隤。
蝗岩倒塌,巨石坍崩;
松柏仆,丛林摧。
压倒松柏,摧毁丛林。
草木无余,禽兽殄夷。
草木不存、禽曾杀尽。
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,历长杨之榭。
于是天子登上属玉之馆,经历长杨之榭。
览山川之体势,观三军之杀获。
观览山川之形胜,视察三军之收获。
原野萧条,目极四裔。
原野萧条,一片空虚。
禽相镇压,兽相枕藉。
放开目力,向四边望去,只见鸟体遍地堆积,兽躯互相枕藉。
然后收禽会众,论功赐胙。
然后收集猎物,会合将卒,评论功绩,赏赐祭肉。
陈轻骑以行炰,腾酒车以斟酌。
成队的骑兵把烤肉分送,奔驰的车辆把美酒供应。
割鲜野食,举烽命釂。
切割鲜肉,在野外进食,点燃烽火,把美酒饮尽。
飨赐毕,劳逸齐,大辂鸣銮,容与徘徊。
飨宴完毕,有劳有逸,天子乘銮舆,缓缓向前驱。
集乎豫章之宇,临乎昆明之池。
集合于豫章屋宇,面对着昆明之池。
左牵牛而右织女,似云汉之无涯。
池上的左右雕象,是牵牛和着织女。
茂树荫蔚,芳草被堤。
池中波涛浩渺,似银河没有边际,茂林荫翳,芳草披堤。
兰茝发色,晔晔猗猗。
兰草白芷,光艳茂密。
若摛锦布绣,烛燿乎其陂。
好像舒展锦绣,照耀着昆明池水。
鸟则玄鹤白鹭,黄鹄鵁鹳,鸧鸹鸨鶂,凫鷖鸿雁。
飞鸟有玄鹤白鹭,黄鹄鹳,鸧鸹鸨鶂,凫鹥鸿雁。
朝发河海,夕宿江汉。
它们早发于河海,暮宿于江汉;
沉浮往来,云集雾散。
在水上浮游,在空中往还,像云一样集中,似雾一般消散。
于是后宫乘輚辂,登龙舟。
于是妃嫔女官,乘卧车,登龙船。
张凤盖,建华旗。
凤盖高举,彩旗招展;
祛黼帷,镜清流。
张开帷幕,照影清流;
靡微风,澹淡浮。
船随微风,逍遥飘浮。
棹女讴,鼓吹震,声激越,謍厉天,鸟群翔,鱼窥渊。
船女歌唱,鼓吹相伴,声音激越,响彻云天,鸟群在空中翱翔,游鱼潜窥于深渊。
招白鹇,下双鹄。
美人们拉开白闲之弓,射下对对天鹅;
揄文竿,出比目。
举起有花纹的钓竿,钩比目鱼出清波。
抚鸿罿,御矰缴,方舟并骛,俯仰极乐。
撒下捕鱼的网罗,射出糸丝绳的飞缴,双舟并进,分浪推波,俯仰之间,极度欢乐。
遂乃风举云摇,浮游溥览。
于是风飘云摇,浮游遍览。
前乘秦岭,后越九嵕,东薄河华,西涉岐雍。
先登秦岭峰,后越九嵕山,东临黄河太华,西过岐山雍县。
宫馆所历,百有余区。
前后所经,百有余馆。
行所朝夕,储不改供。
行在朝朝暮暮,供应无比丰厚。
礼上下而接山川,究休佑之所用。
敬礼天地祭祀山川,竭尽求福之所需用。
采游童之欢谣,第从臣之嘉颂。
采集各地的童谣,品评词臣之赞颂。
于斯之时,都都相望,邑邑相属。
于此之时,都都相望,邑邑相连。
国藉十世之基,家承百年之业,士食旧德之名氏,农服先畴之畎亩,商循族世之所鬻,工用高曾之规矩。
藩国奠十世之基,世家承百年之业,士人享祖辈之名位,农夫耕先人之土地,商人经营世代销售的货物,匠人使用祖宗遗留的工具。
粲乎隐隐,各得其所。
国家繁荣兴盛,百姓各得其宜。
若臣者徒观迹于旧墟,闻之乎故老,十分而未得其一端,故不能遍举也。
我见到的只是长安的陈迹,听到的只是故老的记叙,十分未得其一,因此不能遍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