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对照翻译:
事有必至,理有固然。
事物有必然的发展趋势和结果,道理有它正确的答案。
惟天下之静者,乃能见微而知著。
天下只有头脑客观冷静的人,才能从细微的现象和变化中,看到未来的征兆。
月晕而风,础润而雨,人人知之。
月亮周围出现大光环,即是要刮风了,石墩上面返潮湿润,即是要下雨了,这是人人皆知的。
人事之推移,理势之相因,其疏阔而难知,变化而不可测者,孰与天地阴阳之事。
人事的发展变化,情理和形势之间的因果关系,也是空疏渺茫难以尽知,千变万化而无法预先料到的,怎么能和天地阴阳的变化相比?
而贤者有不知,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,而利害夺其外也!
然而即使是贤明的人,对身边的世事也会有察觉不出来的时候,这是为什么呢,这是因为喜好和憎恶的情感搅乱了他们的思想,而利害得失的考虑又支配了他们的判断。
昔者,山巨源见王衍曰:“
从前,山巨源看见王衍,他说:“
误天下苍生者,必此人也!
将来贻误天下百姓的,必定是这个人。””
郭汾阳见卢杞曰:“
郭汾阳见到卢杞,他说:“
此人得志。
此人一旦得志。
吾子孙无遗类矣!
我的子孙都将一个也留不下来。””
自今而言之,其理固有可见者。
从今天的情况说来,一些事情道理确实是可以预见到的。
以吾观之,王衍之为人,容貌言语,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。
不过,在我来看,王衍这个人,他的相貌谈吐,确实具备了欺世盗名的条件。
然不忮不求,与物浮沉。
然而他不忌恨别人,不求贪图,只不过随波逐流而已。
使晋无惠帝,仅得中主,虽衍百千,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,固足以败国。
假使晋国当时不是惠帝这样的昏君当政,而遇上哪怕只是有中等才干的君主,那么即使有千百个像王衍这样的人,又能凭什么搞乱天下呢,卢杞的奸恶阴险,确实也足以败坏国家。
然而不学无文,容貌不足以动人,言语不足以眩世,非德宗之鄙暗,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,二公之料二子,亦容有未必然也!
然而这个人不学无术,容貌不足以动人,言谈不足以蒙蔽社会,若不是唐德宗的鄙陋昏庸,他又凭什么会得到重用呢,由此说来,山巨源、郭汾阳二公预料的王衍、卢杞二人的未来,或许未必一定就是那种结局。
今有人,口诵孔、老之言,身履夷、齐之行,收召好名之士、不得志之人,相与造作言语,私立名字,以为颜渊、孟轲复出,而阴贼险狠,与人异趣。
现在有这么一个人,嘴上讲着孔子和老子的言论,效仿伯夷和叔齐的行业,搜罗聚集了一些贪图虚名和不得志的人,相互制造舆论,私下里互相标榜,以为自己是颜渊、孟轲再世,而骨子里却是阴险毒辣,与一般人的意趣背道而驰。
是王衍、卢杞合而为一人也。
我看他们是王衍、卢杞合而为一体的角色。
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,衣垢不忘浣。
其祸害岂是言语能讲得清啊,脸脏了不忘要清洗,衣服脏了不忘要浣净。
此人之至情也。
这是人的最普通的至理常情。
今也不然,衣臣虏之衣。
这个人现在却不是这样,穿的是像奴仆穿的衣服。
食犬彘之食,囚首丧面,而谈诗书,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,鲜不为大奸慝,竖刁、易牙、开方是也。
吃的像猪狗吃的食物,头发蓬乱得像囚犯,满脸污垢脏似居丧,却又满口高谈《诗经》《尚书》之中圣人的言论,难道还合乎情理吗,大凡为人处世不近人之常理常情的人,很少不是大奸贼的,正是竖刁、易牙、开方这一类的人啊。
以盖世之名,而济其未形之患。
用其盖世的好名声,来相助成就其尚未实现的祸心。
虽有愿治之主,好贤之相,犹将举而用之。
虽然这世上有愿意励精图治的明主,有喜贤爱才的宰相,也不免受迷惑而要举拔、重用他。
则其为天下患,必然而无疑者,非特二子之比也。
如此,这种人将予天下带来祸患,则是必然是毫无疑问的,他的危害就不只是王衍、卢杞二人能比得了。
孙子曰:“
孙子说:“
善用兵者,无赫赫之功。”
善于用兵的人,没有显赫的功绩。”
使斯人而不用也,则吾言为过,而斯人有不遇之叹。
假使这个人将来不被重用,那我所说的就算是错了,而这个人就会有怀才不遇的叹息了。
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。
这样谁又能知道给国家造成的祸害的就是此人呢?
天下将被其祸,而吾获知言之名,悲夫!
如果不是这样,天下就将要被他祸害,而我却得了个先见之明的美誉,那就太可悲了!